憶陳照奎大師生平

憶陳照奎大師生平

敘吾師承傳遞經過

陳式第十八代傳人陳照奎老師去世已二十二年了,武術同仁以及廣大陳式太極拳愛好者無不對陳照奎大師表示深切的懷念。2002年8月我作為美國國家武術代表隊的領隊,率隊赴故鄉焦作參加國際太極拳年會,看到那麼多人練習陳式太極拳,從內心感到非常的自豪,如果陳照奎老師在天之靈能知道他的眾弟子長期不懈的推動下,使陳式太極拳發展如日中天,也該感到幸慰。我在焦作時,很多的太極拳愛好者都想知道陳照奎老師在世時的有關事蹟,以及在眾師兄弟們的要求下,我將出版的第一本書,關於陳照奎老師生平這一部分重新詳細的敘述。修改過程中,為了準確無誤,打了很多次長途電話,去詢問瞭解當事人。把第一本書中與當時情況有出入的地方做了徹底的修正。修正的地方比如:陳照奎老師去世的治喪委員領導小組是五人,有我—程進才、冉廣躍、祝應尤、張獻洲、張喜堂,沒有趙峰;還有去郵局送電報是祝應尤,不是張喜堂;7日去陳家溝報喪,路經我家,在我家吃飯是史潮記、魏京煥、和我。在我家吃飯時,看我一眼的是史潮記,不是張喜堂,也同時作以改正。其次還有一些陳照奎老師鮮為人知的故事也都在這一次修訂中加以敘述。不過作為當年陳照奎老師的助教,和陳照奎老師去世時的治喪委員會領導小組的當事人之一,及到1985年5月成立的焦作市陳式太極拳研究會的副秘書長,有責任、有義務的將陳照奎老師的生平和一些鮮為人知的事蹟,告訴陳式太極拳愛好者和武術同仁。

我是94年從焦作移居來美國的,現在是美籍華人,我是宋代著名哲學家程顥、程頤,二夫子中程頤的第三十代正宗子孫。我曾祖有句名言“學貴則行,行則明,明則有功”。我就是按照這樣的精神,將陳照奎老師教我的陳式太極拳練熟弄明,再通向更高的境界。我現在是美國國家武術總會顧問,是陳照奎老師在美國的傳人。94年曾被中國記載於《中國民間武術家名人》。98年被記載於《美籍華裔名人年鑒》。2001年12月9日休士頓市長李.布朗頒佈公告,該日為程進才陳式太極拳推廣日。2002年12月29日獲美國國家武術總會頒發的最傑出武術大師獎。學生連年獲得國際、及美國全國比賽的冠亞軍。2002年在達拉斯的世界太極瑰寶錦標賽奪得了118項大獎。2003年在達拉斯的世界太極瑰寶錦標賽奪得了103項大獎。取得這些成績都與陳照奎老師的諄諄教誨是分不開的,為此,我將陳照奎老師生前和之後有關事蹟,筆之敘文,藉以對陳照奎老師的紀念。

陳照奎老師在全國各地教授的學生很多,上海有萬文德,北京有馮大彪、張春棟,還有陳照奎老師的兒子陳瑜,石家莊有馬虹,鄭州有張志俊、張茂珍,焦作有我、冉光耀、史朝記、史成奇、張憲州等人。1972年馬虹師兄由其朋友吉德夫、盧茂雲的介紹下,到北京找陳照奎老師學拳,據馬虹師兄講,他第一次到陳照奎老師家學拳時,老師並不熱情,只是告訴了馬虹師兄,他早上教拳的地方,答應馬虹師兄可以到那裏去學。馬虹師兄從石家莊來到北京城,住在西河岩的大華旅館,每天早上四點多起床,街上還沒有公共汽車,只好步行穿過打磨廠、東河沿,趕到東便門外鐵路東邊的一個小樹林裏,這裏非常僻靜,陳照奎老師就在這裏教拳。當時陳照奎老師說過一句笑話;“我教拳都是教打人,不能在公園教,怕警員抓我!”所以藏在這東郊野樹林裏教拳。馬虹師兄天天早上從西河沿徒步趕到這片樹林,走十多裏路,由於想急時趕到老師的教課地點,雙腳都打了血泡。早上起來時,旅館還沒開門,叫守門的老人開門,老人家開始很不高興,馬虹師兄就藉口說是去買火車票,“你怎麼天天買車票?”後來馬虹師兄向老人說了實話。老人很同情他,主動早起給他開門。陳照奎老師看馬虹師兄從外地專門跑到北京來學拳,又是徒步趕來,拐著腿還來堅持學拳,頗受感動。經過了幾天學習,陳照奎老師認為馬虹師兄“腰腿還可以”,有點基礎,人也不笨,於是主動邀馬虹師兄晚上到他家去學拳,早上讓劉清泉師兄輔導馬虹師兄。第二次馬虹師兄再到陳照奎老師家就熱情多了,老師給他倒水,拿水果,有時還留他在家吃飯,飯後老師既教拳,又講拳理,無話不談。據馬虹師兄講陳照奎老師有一天很高興地給馬虹師兄講了輕沉兼備、開合相寓、虛實互換以及螺旋勁等許多精闢獨到的拳論。正逢仲夏,天氣極熱,陳照奎老師很認真教馬虹師兄,馬虹師兄練滿身是汗,陳照奎老師也教得汗流浹背。這個階段,馬虹師兄曾見到上海的周元龍、北京的馮大彪、張春棟等人到陳照奎老師家來學過拳。陳照奎老師給他們糾正動作,並沒有避開馬虹師兄,馬虹師兄有幸看到陳照奎老師糾正早期的師兄們動作,使馬虹師兄受益非淺。

1973年、1974年的夏天,馬虹師兄再次到北京跟陳照奎老師學拳。陳照奎老師告訴馬虹師兄:“河南鄭州張志俊等人想請他去教拳,如果你想去,到時我通知你”。果然,1974年的秋天,馬虹師兄接到陳照奎老師來信,邀馬虹師兄一同去河南。
到了1974年冬天,馬虹師兄才隨陳照奎老師到鄭州學拳,同他一起學拳的有張志俊、王長海、還有陳家溝的陳小旺等人。這一次是馬虹師兄一生中最有興趣、而又最辛苦、且收穫最多的歲月。當時跟陳照奎老師學拳的人歲數大都在二三十歲左右,馬虹師兄已過四十歲,學低架子太極拳比較吃力,他意志堅強,有一股堅忍不拔的精神,敢與青年比高低,。每天三個小時的學拳,使馬虹師兄打下了結實的基礎。在鄭州,其他同學白天都要去上班,馬虹師兄白天無事,就與老師商量想在同學們上班時,為他個人特別輔導,在上午增加兩小時的課,專門教每個拳式的技擊含義,又叫“拆拳”,也叫“拆架”。到了星期天,陳照奎老師和學生們也不休息,安排了整天的課程,在教學過程中,陳照奎老師要求很嚴,有些動作反復幾十遍的練習,直到陳照奎老師認為滿意了,才進行下一動作,兩個月的課程將第一路拳學完。1975年冬天,馬虹師兄再次赴鄭州跟陳照奎老師學完了第二路(炮捶)。

第十六代陳式太極拳大師陳鑫曾說“路不明,延名師,道不清,訪良友。”俗話說“嚴師出高徒”,陳照奎老師既是嚴師、又是名師。他的教學方法非常科學,效果也好,陳照奎老師常說:“一個好的拳師不一定是好的教師,好的教師不一定是好的拳師。”並且謙遜的說:“我父親是好的拳師,我的拳技不如父親,但教拳我還是有辦法的。”陳照奎老師教拳因人施教,講到做到,嚴格要求,一絲不苟。陳照奎老師文武雙全,不但寫一筆好字,而且講課水準很高,拳理也解釋的非常透徹。他特別注意理論與實踐相結合,集體傳授與單個教練相結合,他本人反復示範,並嚴格要求學生。每次上課,陳照奎老師總是自己邊示範邊講解,一式都要從不同方面來解釋,讓學生專心聽、用心記,並且允許學生記錄,使學生有一個整體概念;然後陳照奎老師再帶領學生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分節練習。陳照奎老師分解動作非常細緻,每個動作的要領,直至學生完全掌握為止。例如《懶紮衣》一式,胸腰旋轉時的方向、角度;重心的左右變幻;腿、膝和上肢的順逆纏法;步型、手型的要求;目視方向及虛實;呼吸的快慢及均勻,動作的內勁及外形,都講解得非常細膩。據馬虹師兄講,陳照奎老師態度嚴肅,一視同仁,嚴格要求,對他的侄子陳小旺要求更為嚴厲。陳小旺原來在陳家溝跟陳照丕學的老架,與陳發科大師在北京所傳的套路不太相同,學拳容易改拳難,為了使陳小旺能學好這套架子,陳照奎老師花費了很多心血和時間,功夫不負有心人,陳小旺也沒有讓陳照奎老師失望。為了讓學生親身體會陳式太極拳的用法,陳照奎老師在學生身上試勁。有一次陳照奎老師教“高探馬”的用法時,一個轉身螺旋掌,將馬虹師兄打倒在水桶上,弄得滿屋都是水,使學生不得不將水清理乾淨,再繼續學習。陳照奎老師講解,三言兩語,抓住要害,給人印象極深,真所謂名師出高徒,實不虛傳。後來,馬虹師兄曾三次邀請陳照奎老師到石家莊教拳,是1977年、1978年、1979年的春天。

我於1973年秋開始在陳家溝跟隨陳照奎老師學習陳氏太極拳新架,直到1981年陳照奎老師去世為止。陳照奎老師是近代太極拳史上一位影響最深的太極拳家,由他傳播的陳氏太極拳新架,目前在世界各地流傳很廣,深受人們喜愛。新架具有架勢低,走胸腰折疊纏絲勁,以及發勁多、技擊性強、運動量大、上功夫快、竄蹦跳躍多等特點。在我跟陳照奎老師學習陳氏太極拳新架的時間裏,他的誨人不倦的教學精神,以及高超的技藝,給我直接的影響,使我受益很大,終生難忘。我所跟陳照奎老師學的架勢,人們習慣性稱為新架,陳照奎老師在世時,他特別反對人們叫新架,他曾告訴我:“這就是家傳傳統老架”,從陳照奎老師教的架勢來看,確實和現在陳家溝陳照丕遞傳的老架風格不同。為了區別陳家溝陳照丕所傳授的老架,我還習慣性地稱陳照奎老師傳授的拳架為新架,在此特別聲明,還請陳照奎老師在天之靈予以諒解。

陳照奎老師是著名太極拳家陳發科幼子,陳氏第十八代傳人。他四歲隨父到北平(現北京),7歲從父練拳,在父親的嚴格教導下,刻苦練習日不間斷。13歲時曾與圍打他的十幾個學生搏鬥,軀散了人群突圍而出,之後練拳興趣日濃。于北平志成中學畢業後,因家境困難,未能繼續上學,邃在家專業煉拳。陳照奎老師在北京市第五建築公司工作時,仍朝夕練習不輟。他曾對隨他學習太極拳的學生們講:做任何事都要用心、專心,練拳也如此,有時間認真練,沒時間找時間練。他介紹了自己在北京當公共汽車售票員時的練拳經驗:“做售票員時我結合實際想了個練法,站在座位旁,曲膝松胯,周身放鬆,隨車移動,調整身法,保持平衡。”陳老師年輕時練拳之刻苦,非同一般。他經常告誡弟子們:要想功夫超過常人,就得下超過常人的功夫,一般人每天練1編,你就得練10遍;一般人每天練30編,你就得練90遍、100遍。功夫之倍於人,功力必超之於人。如果沒有這種刻苦精神,不能忍受這樣的苦頭,那就趁早另謀出路。我旅居美國之前,曾在河南焦作工作。有時工作一忙起來,練拳時間就減少了。我就本著這樣的問題請教陳照奎老師,問:“像我這種情況,怎樣才能練出一身好功夫”。陳照奎老師教導說:“要想有一身好功夫,貴在堅持。要苦練不死練;巧練不取巧。根據自身的不同特點,如:身材高低、反映快慢、體力大小等等,練出一兩手獨特的功夫,就可以充分發揮自己的特長,戰勝對手”。為了不辜負老師的希望,我就按照陳照奎老師教導的方法,將高難度的動作反復的練習,直到自己認為符合陳照奎老師的要求為止。

1961年陳照奎老師應上海體委顧留馨之邀,首次到上海教授陳式太極拳。1963年陳照奎老師辭去北京的工作,再次應邀到上海教拳,教授陳式太極拳一、二路和擒拿。尤其陳照奎老師教授的擒拿,使上海的學生們心服口服,歎為觀止。陳照奎老師教授的擒拿以化為主,拿人時以意領先,乾淨俐落,刁拿鎖扣,一氣呵成,使人無法逃避。凡跟陳照奎老師學過擒拿的學生,都有過深刻的體會。據陳照奎老師的上海學生萬文德講,當時上海市重量級舉重冠軍常冠群,曾與陳照奎老師一試身手。陳照奎老師伸出一個指頭,讓常冠群任意擒拿,常冠群用盡全力,也無法奈何老師,任其怎麼用力都被陳照奎老師輕鬆地化解。最令人記憶尤新的是陳照奎老師在上海公開表演太極拳。他的精湛的拳藝,吸引了整個會場的觀眾,令同行肅然起敬,外行歎為觀止。陳照奎老師的走架動作優美,蕭灑自如,意氣綿綿,凝重纏繞。整個走架套路中,一氣呵成,剛柔相濟,快慢有致,節奏鮮明,似斷若續,風格變換,絕無單調之感。時而如行雲流水、時而如臥虎騰龍、時而如平沙落雁、時而如深山大澤,確已達到了出神入化之境界。當時觀眾中有一位在上海頗有名氣的空勁太極拳師董世柞(據說能隔牆打人),觀看表演後,要求拜師,跟隨陳照奎老師學習陳式太極拳。

1964年陳照奎老師應南京體委邀請,赴南京傳授太極拳。當時南京武術界門派極多,對陳照奎老師的功夫將信將疑,總想找機會和陳照奎老師過過招。陳照奎老師出神入化,莫測高歎的功夫,對挑戰者來者不拒,凡過招者都難施其技,無不心服口服。不少挑戰者之後都拜在陳照奎老師門下,改學陳式太極拳。

1965年,陳照奎老師為了專心授拳,發展太極拳事業,回到故鄉,跟堂兄陳照丕字繼甫,學習陳式太極拳各種器械。陳照奎老師的父親陳發科徒手功夫無敵,認?不學器械並無大礙,因此在陳發科先師生前,陳照奎老師沒有機會學習器械。於是,此次故鄉之行,陳照奎老師跟隨堂兄學習掌握了全套太極拳器械。

1972年,陳照丕——陳家溝太極拳的掌門人,因病於12月30日去世。陳照丕大師的謝世,使陳家溝失去了一位太極掌門人,沒有了掌門人,猶如群龍無首。此時,陳家溝太極拳正值上升發展階段,群龍企能無首?經村委會研究,一致同意邀請陳照奎老師返鄉,擔當陳家溝陳式太極拳掌門人。為了使太極拳的愛好者能瞭解陳家溝近代太極拳的發展有關歷史,陳照丕大師也是一位關鍵人物,介紹陳照丕大師的有關情況,有助於使太極拳的愛好者全面瞭解陳照奎老師的生平。

陳照丕大師生於1893年,是陳式太極拳第十八世傳人。自幼師從伯父陳發科。
1928年應北平(現北京)國藥店同仁堂的樂右申、樂篤同兄弟邀請到北平授拳。曾與其伯父陳發科(陳照奎的父親)在宣武門打擂臺,在17天的擂臺競賽中,打敗所有對手,當時北平各報都刊登了這一消息,從此陳照丕名聲大振。

1930年南京市市長魏道明慕名派人前來邀請陳照丕到南京授拳。陳照丕大師到南京後,曾兼任中央國術館名譽教授。

1946年又被河南洛陽第一戰區司令部請去教拳,同時兼任河南省教育廳和河南省稅務局國術教練。

1942年被黃河水利委員會委員長張含英(後任中國水利部副部長)聘請到西安,擔任黃河水利委員會武術教官。

1945年抗日戰爭勝利後,陳照丕隨同黃河水利委員會遷至古城開封。

1948年又隨同黃河水利委員會遷至鄭州。

1960年參加全國武術大會被授予“中國太極拳名家”榮銜。

1964年當選為全國武術協會會員,後在黃河水利委員會退休。退休後回到陳家溝家鄉,看到陳家構太極拳後繼無人,急在心中。他自費辦起武術學校,培養了一大批武術人才,如:陳小旺、王西安、陳正雷、朱天才等人。有人說,這老漢瘋了,自支經費教授陳式太極拳。他回答說:“說我瘋來我就瘋,說我癲來我就癲,為啥做這瘋癲事,決心培養人接班。”他幽默的說:“老當益壯從何起,朝夕鍛練偷天機,世人不識太極妙,變化無窮奇更奇。”

文化大革命中,陳照丕大師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和我父親程學道同為早期曾在我家對門住的國民黨將軍範廷蘭部工作過,又因我本族的一個伯伯程學孟也是國民黨的將軍,被戴上了歷史反革命的帽子,整整被紅衛兵鬥爭了多年,直到1974年才被平反。尤其是1965年冬天的一天下午,在趙堡鄉大禮堂舉行的反革命鬥爭大會上,全鄉的歷史反革命地主、富農都站在被鬥臺上。我父親和陳照丕脖上掛著100多斤當時的廢棄的水車鐵盤。並排站在台中央,兩手垂下,彎腰頭底至兩膝中間,被紅衛兵鬥來鬥去,長時間的低頭,眼冒金星,多次摔倒在地,又被揪起來,重新站起。當天鬥爭結束後,我父親和陳照丕各自回到家裏,我父親回家後實在受不了,要自殺,被家人勸說並牢牢地看住,脖子上的痕跡好長時間才消失。陳照丕回家後,趁家人不注意,跑了出來,跳井裏自殺,因是冬天,他穿的棉衣在井裏被鐵水車的鐵鏈掛住,沒有沉下,才沒被淹死,在井裏凍了一個晚上,好在冬天井水氣溫不太冷,他的家人找了一個晚上,直到第二天人們去澆地時才發現,把陳照丕撈了上來。這才逃過了一次劫數。

1972年他應邀帶隊去鄭州參加武術運動會,並在大會上作了精彩表演。回來之後,因勞累過度,一病不起,於12月30日去世。陳照丕大師去世後,陳家溝村委會研究決定由王西安和陳茂森前去北京請陳照奎老師返鄉擔當掌門人並教授太極拳。為了將陳照奎老師的生平敘述詳細,陳茂森老師也是一位關鍵性的人物,不能不講。
1970年我在跟王西安老師學習陳式太極拳老架時,常聽門內人講,現在陳家溝除了陳照奎就屬陳茂森功夫最好。因此,我非常想拜陳茂森為師。每當我在王西安老師家學完拳回去時,就央求父親:“伯(河南人對父親的稱呼),聽說你和陳茂森關係不錯,他功夫很好,你能不能請他收我這個學生。”父親說:“當年我任聯保處處長時,陳家溝的李狗娃,陳茂森,陳啟明等人都在聯保處工作,有一次我下鄉,碰巧有人要暗殺陳茂森,我阻止了他們的暗殺行動,也救了陳茂森的一命,從此陳茂森對我非常感激。”父親念我習拳心切,第二天就去找了陳茂森。表達了我慕名拜師的願望,陳茂森對父親說:“學道兄,我從北京回來至今,現在沒教過一個人。這樣吧,讓進才還在西安那裏學,哪天我去看看,再決定能不能收他這個徒兒。”果真,幾天之後,陳茂森專程來到王西安家看我練拳,當時我和師兄們正在王西安老師的南廂房後邊練拳時,陳茂森老師過來了,他看我練拳之後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回到家裏我把陳茂森看我練拳的情形告訴了父親,父親第二天又去拜訪陳茂森。陳茂森答應父親說,哪一天晚上沒有月亮,才允許我去他家。就這樣,暗地裏跟陳茂森學了幾年。陳茂森功力非凡,具有傳奇色彩。

大家都知道陳茂森老師功力非常高,但陳家溝村人沒有見他練過拳,中學生們更覺好奇。一次,五六個練過拳腳的中學生計劃突襲陳茂森老師,他們趁其不備,突然一擁而上,前後左右抱住陳茂森老師,結果只見他收腹含胸,然後猛地一開胸,把五、六個中學生全部反彈出去倒在地上。凡此種種,陳茂森老師在陳家溝愈發引人注意。特別是當時任大隊書記兼民兵營長的王西安老師,對陳茂森老師更加留心。他每晚查村走戶,必特意路經陳茂森家看一下。陳茂森老師家住在陳家溝村南,北大街東面大坡上,南面背靠二丈多深的懸崖,北面是齊肩高的院牆。一天深夜3點,王西安老師在陳茂森老師家門前停住了腳步,這時的陳茂森老師正在練習陳式太極拳新架。當時陳家溝人還沒有人會新架。王西安老師發現陳茂森老師練的和陳家溝村人練的老架不一樣,就去問他,陳茂森老師推說身體不舒服,隨便伸伸胳膊,活動活動筋骨。王西安老師也沒有說什麼,但他更加注意陳茂森老師了,經常深夜到陳茂森老師家附近靜候。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有一天機會來了,正當王西安老師裹了件大衣,扒在牆上窺伺的時候,陳茂森老師走出屋來,四下張望無人,就開始一招一式的專心練習起來。王西安老師看得入神,腦袋不由自主的隨著陳茂森老師的動作擺動起來。陳茂森老師覺查到牆上有人,便不動生色的隨意亂打一通,結束了練拳。王西安老師知道自己已被發現,就主動上前說明來意,請教陳茂森老師所練架式。陳茂森老師被他學藝精神所感動,就一五一十地把他在北京跟隨陳發科學習新架的經過告訴了王西安。王西安老師聽後,有意請陳茂森老師出山,把新架教授給陳家溝村民。陳茂森老師表示,陳照奎的功夫比我好,等有機會去北京請陳照奎老師來教。因此,陳照丕去世後,才有了陳家溝委派王西安老師陪同陳茂森老師一起去北京請陳照奎老師回鄉掌門授拳之事。

1973年,陳茂森和王西安老師把陳照奎老師請到家鄉後,被安排在族人陳立周家的廂房裏居住,並派他的嫂嫂負責照顧生活起居。陳照奎老師每早教拳時,先讓大家做15分鐘熱身運動,陳照奎老師示範動作一絲不苟,講解明確,細膩盡致,邊說邊做。當時參加學習的學生有100多人。記得列在第一排的有陳德旺、陳小旺、王西安、朱天才、陳正雷。我列在第三排的右邊,陳照奎老師11歲的兒子陳瑜站在最後一排,位置固定後,天天如此。新架教到一半的時候,經陳茂森老師的外甥介紹,陳茂森和陳照奎老師去鄭州教授太極拳,半個月後,陳茂森和陳照奎老師又返回了陳家溝繼續教拳。說起陳照奎老師在陳家溝教拳,還有一段學生和陳照奎老師過招的故事。當初,陳照奎老師被請回鄉時,陳家溝人都想見識見識陳照奎老師的功夫,但又不敢冒然上去試招。陳德旺膽子較大,毛遂自薦與陳照奎老師試招。陳照奎老師往板登上一坐說:“你來打吧。”陳德旺一記掩手肱拳打到陳照奎老師腹上,只見陳照奎老師腹部一收一脹, 刹那間,陳德旺被彈出去一丈多遠。當時就把陳德旺的右腿摔傷,致使陳德旺一周後才得以復原。後來大家問陳德旺當時的感覺,他說自己出拳後,像打在棉花上一樣,後來又像閃電似的被彈了出去。

1974年陳照奎老師再次回到陳家溝,和陳茂森老師一起住在陳家溝村南頭陳殿陽家的街房裏,和往年來時一樣,仍是早上6點到陳家溝大隊院裏,繼續教陳式太極拳新架。在這其中的一天晚上,當只有我、陳茂森老師和陳照奎老師的時候,我們三人在一起拉家常,這是我說:“茂森伯,你給陳照奎老師介紹一下我們的有關情況”。陳茂森老師說:“好吧”,接著他就問陳照奎老師:“你知道張發林嗎?”陳照奎老師說:“知道”。陳茂森老師說:“那就是進才的外公,1928年就是張發林陪同你父親去北京的,也是張發林於1932年把你和你母親一同接到北京的,當時你們住在北京菜市口。進才的外公張發林在你父親沒有去北京時,就一直跟隨你父親,你父親的一切外事活動都是由張發林負責。我是等你們安置好以後,才去北京的。”

“你們一家去北京後,我就到聯保處工作,當時的聯保處處長是進才的父親,進才的父親程學道有一位堂兄叫程學孟,是當時的抗日將領,他的司令部曾住紮在趙堡鄉,因程學孟將軍和咱五哥照丕、七哥照海、以及你哥照旭都曾供職於抗日將軍範廷蘭的部下,程學道和我們弟兄之間關係也比較好,尤其和七哥關係最好,加上程學道喜歡打抱不平,行善濟貧,大家都願意和他交朋友。那時我常下鄉辦事,有些辣手事不好辦時,我就常拉著程學道和我一起下鄉,大部分人都認識他,有些人一看是程學道,大家都很尊敬他,也願意買他的面子,所以有些事就很容易解決了。直到我去北京前,我和程學道關係一直都很好,1960年我從北京回來以後,和程學道一直保持著來往,這不,前兩天,程學道還來找我,讓我告訴你,讓你好好照顧進才呢?”

陳照奎老師聽到這裏,笑了笑說“進才你就好好跟著我練吧”。陳茂森接著說“你照奎老師排行老十,你以後就叫他十叔吧”。所以後來當面我都向陳照奎老師叫十叔,陳照奎老師對我也特別好,從來沒有把我當成外人。有什麼事也願意和我交談。這才在後來陳照奎老師在焦作礦務局張獻洲家住時,成立的生活小組,由我負責和陳照奎老師的溝通。陳正雷最後一次見陳照奎老師時,他看見陳照奎老師,只要一看見我就一直笑。他說“我看老師對你特別不一樣。”

這一次陳照奎老師在陳殿陽家和陳茂森住在一起的這一段時間,把新架套路全部教完。

1976年陳照奎老師再次回到陳家溝,給學生們糾正新架,並拆架分解講授每一個動作的要點及其用法。

1978年的3月份,陳照奎老師應焦作市太拳愛好者邀請,到該市教授陳式太極拳,曾住在礦務局工作的張獻洲家裏,晚上到公園教授新架和擒拿。陳照奎老師教課時話不多,但教學嚴謹,為了讓學生準確掌握每一個動作,他反復示範,不厭其煩,直到學生學會為止。

為了照顧好陳照奎老師的生活,學生們推薦成立了一個生活領導小組,負責安排陳照奎老師的生活起居。另外請了一位廚師,專門負責膳食。五人小組分別是:我—程進才、張獻洲、祝應龍、龔偉、趙峰。我們五人每週六召開一次會議,為陳照奎老師安排好一周的生活食譜,和一些其他的生活細節,都進行全面地考慮,然後徵求陳照奎老師的意見後,由我們生活小組根據老師的意見及時調整,然後再由我負責與陳照奎老師溝通,和陳照奎老師溝通後,再商量下一周如何更好的照顧好陳照奎老師。幾個月後,學生不間斷的增多,為了擴大教學,經過我們生活領導小組成員在一起開會決定,準備給陳照奎老師選擇新的住址和教學地方。當時在跟陳照奎老師學拳的學生中,有個叫祝應龍和史潮記的,在焦作市賓館工作,我們陳照奎老師生活領導小組和二位取得聯系,經賓館的張主任同意,于1978年的5月,幫陳照奎老師搬到焦作賓館,將陳照奎老師安排在賓館的小西院31號。晚上7點我陪同陳照奎老師到賓館北面,焦作職工俱樂部的後院教授陳式太極拳,這時我擔任陳照奎老師的助教,晚上下課後,我再陪同陳照奎老師回到賓館居住。

還有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就是在我陪同陳照奎老師賓館居住期間,本來是我陪同陳照奎老師住在31號,一天,史潮記告訴我:“進才哥,你今天就住29號,我和陳照奎老師住31號,”我說:“可以”。29號本來是服務員招待室,可服務員也很少在該室居住,史潮記是當時的服務員,可他從來不住29號,我不知原因。當我晚上在29號休息的時候,夜裏3點左右,突然發現一個全身穿白衣的女子,從牆上飛下來,兩手使勁掐著我的脖子,我大叫一聲,周身嚇出了一身冷汗,原來是個夢,我坐起來,喝點開水,放鬆一下,這才重新躺下睡覺。我第二次又睡著的時候,又發現剛才那個女的,身穿白衣,從牆上飛下來,她的兩手還沒挨著我脖子的時候,我又大叫一聲驚醒了。這次不敢再睡了,也不敢在屋呆了,抱著衣服就往外跑,猛敲31號門,史潮記和陳照奎老師都醒了,陳照奎老師問怎麼了,史潮記笑了笑說:“陳老師你睡吧,我試試進才哥比我的膽量大不大”。我說:“你知道”史潮記說:“進才哥來我的床上睡吧,明日再說”。為了不影響陳照奎老師休息,我就和史潮記在一張床上睡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陳照奎老師就問:“怎麼回事?”史潮記說:“29號屋裏老是鬧鬼,誰也不敢在裏住,凡是住過的人被驚醒的夢全是一樣,我也被鬼鬧過,所以我不是在30號屋住就是在31號屋住,也不在29號屋住,傳說這房子是英國人蓋的,當時有個女的在這個屋上吊死了,之後就老是鬧鬼,我讓進才哥試一試,誰知他會被嚇醒。” 陳照奎老師說:“我就不信,進才別怕,今天晚上我去給你抓鬼。”到了晚上,我和史潮記睡到31號屋,陳照奎老師睡到了29號屋,一夜沒有動靜。第二天早上,陳照奎老師帶著疑問的目光說:“進才,我怎麼什麼都沒發現。”我說:“你是怎樣抓鬼的?”陳照奎老師說:“我盤腿在床上坐了一夜。”我問:“你睜眼還是閉眼。”陳照奎老師說:“睜眼,看鬼從什麼地方來,我好抓她呀!”我說:“陳老師,你不能睜眼,你應該閉著眼睛,鬼才敢來。” 陳照奎老師皺了下眉頭說:“是那樣麼?那好吧,今天晚上我再試一試,看能不能抓到。”到了晚上,陳照奎老師又住進了29號, 一夜又是無事,第二天早上,陳照奎老師起來後對我和史潮記大聲地說:“什麼也沒有,淨是你們自己嚇自己。”我不好意思地說:“看來還是老師的功夫深,連鬼也害怕。” 陳照奎老師笑了笑,沒再說什麼。至此以後,只要我去賓館就和陳照奎老師換房間,或者我和史潮記睡在一個床上。

這段時間,陳照奎老師還和往常一樣到職工俱樂部教拳,我繼續擔任陳照奎老師的助教。一天晚上,張喜堂領著楊揚來報名,我就是這時候和楊揚認識的,那時楊揚在上海就讀紡織學院,暑假期間,他回來焦作老家度假,晚上到職工俱樂部跟陳照奎老師學個人班。陳照奎老師也就是這個時候兩腳病情加重,不能大量親自教學,在教授大班時主要由我來示範,陳照奎老師講解。

9月份,賓館的張主任通知,讓陳照奎老師搬家。事情是這樣的,陳照奎老師在賓館住時,常有學生在賓館暢談到深夜才歸,賓館每晚准時12點鎖大門,有些學生一看大門上鎖,沒辦法出去,就猛敲大門,叫值班室的門衛前來開門,這樣的事情發生多次後,值班人員就向賓館領導反映,為了安全起見,賓館的領導找到祝應龍、史潮記談話,建議陳照奎老師在換個地方。我知道後,也感覺長期在賓館不太好,所以我就和幾個同學聯系,讓大家共同為陳照奎老師找地方。很快聯系到賓館南邊不遠的一個房子,房子的主人叫鍾軍,經過商量好之後,我就和其他學生幫陳照奎老師搬到了鍾軍家的房子。搬到這裏離教學的地方就比較遠了點,還好公交車比較方便,和往常一樣,晚7點以後陳照奎老師到職工俱樂部教拳。

11月份的一天,陳照奎老師突然患了輕微中風,嘴歪眼斜,周身不斷地輕微的抖動,不能正常生活,我和幾個學生知道後,趕緊將陳照奎老師送到焦作第二人民醫院。當時我有一個學生叫毛陸軍,他的幾個要好朋友在第二人民醫院工作,經過他們幫忙找醫院最好的醫生給陳照奎老師醫治。半個月左右,陳照奎老師痊癒了。從此以後,陳照奎老師的話更少了。

有一天,陳照奎老師拉著我的手語重心腸地說:“進才,我有一些太極拳的手稿,是我多年的心血,我怕身體突然出現什麼毛病,無意中丟失,經我多年對你的考驗,我認為你是值得最信任的徒弟,所以我將這些手稿交給你保存,你要好好讀讀,對將來提升你的功夫會起到很好的作用。”我雙手接住手稿內心非常感動,回家後我將手稿精心地包裝珍藏起來。1994年我來美國時,也將這些手稿帶到了美國。多年來我反復地閱讀,每增長一成功夫,都有新的體會,對我今日太極拳的發展,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1979年的春節,我陪著陳照奎老師在鍾軍家的這間房裏度過的新年。半年後,在龔偉安排下,將陳照奎老師移居到焦作市特種燈泡廠。龔偉的太太非常賢慧,對待陳照奎老師像親人般地照顧,使陳照奎老師生活方面有了很大的改善,精神方面也得到了改變。這期間,陳照奎老師時而出去走走,過幾天就又回來。持續到了1980年的冬天,因那個時代各方面的影響,陳照奎老師常生一些悶氣,本來話就少,這時更寡言少語,兩腳病情也更加嚴重,行動非常不方便,這時也就沒有學生來上課,陳照奎老師的收入也完全中斷,本來就不善於存錢的陳照奎老師,生活處於更加困難階段。晚上通常只有陳照奎老師一人獨處。?了減輕陳照奎老師的寂寞,精神方面能得到點安慰,我顧不得身懷有孕的太太,每晚去和陳照奎老師做伴。

有一天,我外出辦事沒能及時回歸,陳照奎老師站在特種燈泡工廠大門口,望著我來的方向,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長期的等候。門衛看著陳照奎老師心痛地勸說;“外面天氣太冷,來屋裏等吧!”陳照奎老師執意不肯進屋,堅持在外面等我回來,我回來後,見到此情此景,非常感動。從此以後每晚我都及早來陪同陳照奎老師。這一年春節,我陪同陳照奎老師一起度過。

這段時候的一天,陳照奎老師突然告訴我:“我聽說你旺哥住在賓館,你去找他過來,”我就去賓館找陳小旺,到那偏巧他出去辦事了,沒找到,我回來告訴了陳照奎老師,陳照奎老師很不高興的說:“你晚上再去等他”我說:“有什麼事,你告訴我,看我能不能給您代辦。” 陳照奎老師說:“你去你旺哥那裏把他在我這裏拿去的你發科老的拳照要過來。”晚上我又去賓館到陳小旺住的地方等候,等見到他,我說:“十叔說叫你把發科老的拳照交給我,讓我現在給他帶過去。”陳小旺說:“拳照放在家裏,我沒帶在身上。”當天晚上,我向陳照奎老師老師彙報。陳照奎老師很無奈的說:“明天你過來,我們倆一起去找他。”我說:“好吧。”第二天下午,我去特種燈泡廠陪同陳照奎老師坐公交車一起去了賓館,到那以後一問服務員,服務員說:“不巧,今天早上剛走,聽說去平頂山了。”從此以後,陳小旺再也沒和他叔見過面。

為了使陳照奎老師重振雄威,首先要醫治好老師的腳病。我就到處訪單方和找名醫,來醫治陳照奎老師的腳病。陳照奎老師的兩個腳前掌一直潰爛,用了多種藥也不見有效,走路都困難,更別說教拳了,為此親人和朋友都疏遠了,學生也沒有了。在我各方面的努力下,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讓我訪問到一種能治陳照奎老師腳病的單方。為了早日治好老師的腳病,我馬上按單方的要求去購買材料,實際這個單方很簡單,材料只有兩種,一種是馬蹄(也叫比笈),另外一種是蕎麥面,比笈在市場上都能賣到,蕎麥面在焦作一帶不好找,我就委託人到各處找,經過一段時間,材料終於找齊了。我就按照單方的要求把比笈搗爛,和蕎麥面攪拌在一起,讓陳照奎老師每天晚上睡覺前,用紗布把這兩樣攪拌在一起的材料包在腳的患病處,連包了29天,結果一月之後,腳病痊癒了,陳照奎老師非常高興,一天來到我的宿舍,帶著喜悅心情告訴我:“進才,你看,我的腳全好了。”我也高興地說:“這太好了。”陳照奎老師按耐不住喜悅的心情,當場給我練了一遍炮拳,我看後興奮地告訴陳照奎老師:“這幾天我就找人給你再聯繫些學生。”

1981年春節後,我找到原來在東方廣場跟我學拳的唐有富,讓他幫助給陳照奎老師組織一批學生,他答應我要求後,往馮營礦去了兩次,我又和他去了一次,在馮營礦組織起了一批學生,在我的不懈的努力下,治好了陳照奎老師的腳病,重振雄威,使他又重新開始了授拳生涯。

馮營礦的第一個班的課程結束後,大約在3月初的時候,陳照奎老師從馮營礦過來,找到我說:“進才,我想到鄭州瞭解一下情況,看下步能不能在鄭州發展,如果這兩天你有時間可以陪同我一起去。”我說:“這兩天我還正忙,你今天先別走,我找一下王永生,看他有時間沒有,讓他陪同你前去。”當天我找到王永生,他說有時間可以陪同老師去趟鄭州。不過到那第二天就得回來。還得上班。我說:“你去吧,到那看看情況,行不行都給我打個電話。”第二天下午,王永生就和陳照奎老師坐車到了鄭州,因交通堵塞,他倆到鄭州國棉四廠時已8點左右了,他倆又累又餓,不好意思開口說沒吃飯,餓了一個晚上,經鄭州的學生安排,住在國棉四廠的職工招待所。第二天早上,王永生帶著老師到外邊吃點早飯。9點左右,鄭州的學生回來向陳照奎老師講了一些招生的困難條件。王永生聽後隨即就打電話向我講了那裏的有關情況,我說:“你趕緊把老師帶回來。”11點左右,王永生提著陳照奎老師的一個大提包,一同從鄭州回到了焦作。之後陳照奎老師就再也很少外出。

又過了兩個星期,陳照奎老師從馮營礦回來,我帶他到焦作市委南邊的澡堂泡了泡澡,又幫他搓了背,洗過澡後,我倆就在市委南院東邊的甜食店吃了午飯。陳照奎老師喜歡吃甜食,所以我倆也就常在這裏吃飯。就餐時,陳照奎老師問我:“進才,想不想跟我去全國各地教拳?”我說:“想啊,不過我得回家給父親商量一下。” 陳照奎老師說:“好吧,我等你的消息。”我隨即回家和我全家人商量,當時家人沒有同意。過幾天後,我父親專程到了焦作,告訴我說:“經過和你哥們商量,還是同意你隨陳照奎老師前去。”我當天下午到馮營礦,向陳照奎老師說:“全家人都同意了,你看什麼時候走,我倆都準備準備。” 陳照奎老師問我:“你看第一站往那去比較好。”我說:“第一站去西安,我在那裏人熟,好打開局面。” 陳照奎老師說:“那好吧,延安也有我的學生,我倆到西安以後,再到延安去。”定下之後,陳照奎老師就去準備了,我也回家準備。4月底陳照奎老師告訴我,他加工了幾套迪卡黃衣服,等做好之後,我們就一起出發。我說那好,我也回家給父母講一下,並到單位把工作先辭了。一切都準備就緒。在這之前的一天,陳正雷出差路過焦作市,特意打來電話給我,要我陪他一起去看望陳照奎老師,陳正雷沒有想到,這一次會面竟然是他和陳照奎老師的最後一面。

話說1981年的春天,焦作一帶天氣非常乾旱,一直也沒有下雨,剛進5月份天氣就熱起來,馮營礦周圍的人們正忙於抗旱。5月2日下午3點左右,陳照奎老師午睡後起來,準備到門外大樹下散散步。他披件衣服,穿上回力鞋,彎腰系鞋帶,他花了很長時間,才系好鞋帶。當他準備起身的時候,猛一?頭,頓覺眼前一片漆黑,一頭載倒在地,就再也沒有起來。待發現後,立即叫來救護車,送往馬村區礦物局第二醫院,我也及時趕到醫院。陳照奎老師對我說:“快給小胖發電報。”之後,再也說不出話來。5月5日,陳瑜從北京回來趕到醫院,見了他父親最後一面。陳老師兩眼含淚看著陳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當時陳瑜才19歲。5月7日中午11點46分,在醫院急救無效,陳照奎老師與世長辭了。7日下午我與幾個學生成立了致喪委員會,委員會由我、冉廣躍、祝應龍、張獻洲、張喜堂五人組成。我們五人在礦山機構廠,冉廣躍宿舍裏,開了長時間會,最後決定由我負責去陳家溝報喪,他們繼續留在這裏,研究有關事情,或等我回來的消息。我找到史潮記,由史潮記陪同我到北山找魏京煥,見到魏京煥後,我說:“陳照奎老師今天去世了,我來見你想讓你幫助找部車一同去陳家溝。”魏京煥聽後,馬上向他的科長劉萬智作了彙報。這時司機已經下班,劉萬智非常熱情,忙打電話把司機找回來,等司機從家裏回到辦公室,已經8點左右了,我和魏京煥、史潮記三人一同上車,直奔陳家溝,快到陳家溝時,我說:“先到我家吃個飯吧,忙碌了一天現在感覺確實餓了。”他倆說好吧,當我們和司機一同到我家時,見我的母親正在做飯,我問母親怎?這個時候還沒有吃飯,母親告訴我:“你太太生孩子了,你已經當爹了。”我急切的問男孩、女孩?什?時候生的?母親說:“女孩,11點46分生的。”聽了此話,我愣住了,我望著史潮記,史潮記也望著我,甚是吃驚。陳照奎老師5月7日11點46分去世,我太太5月7號11點46分生孩子!想到剛剛歸去的老師,我來不及多想,也來不及多看兩眼剛來到人世的孩子,也顧不上安慰一下產後的太太,匆匆忙忙就趕到陳家溝,先到小旺家,小旺家人說小旺出差不在家,也不在鄭州,然後又找了些陳照奎老師的本家人,他們說:“這是大事,誰也不敢負責。”最後我們只能留話給陳照奎老師的本家,告訴他們陳照奎老師去世的消息。我們三人就急急忙忙的又趕回了焦作。我讓司機把我送到冉廣躍家,這時已10點30分左右。治喪委員會領導小組還在等我的消息呢。我一到就簡短的向大家彙報了一下,經過我們五個人的激烈討論後,最後決定連夜通知所有曾跟陳照奎老師學過的人,讓大家共同捐款,來辦理陳照奎老師的後事,祝應龍首先問我:“進才,跟陳照奎老師學過的學生大部分是你的以前學生。你也知道他們在那裏住,你看我們先從那裏開始。”我想了一會說:“這樣吧,我們先從焦作東邊開始往西通知,他們聽後同意地說:“就這樣走吧。”我們五人騎著自行車,在我的帶領下直奔焦東風動機械廠,先敲開了朱代全家的門,我們向朱代全講了一下陳照奎老師去世的事,以及我們來的目的,他馬上掏出了10元錢交給了我們說“我白天還上班,就不跟你們一起去了。”這時已夜裏11點左右了,我又帶著大家到了第二家也是風動機械廠的職工小楊,到了他家敲門把他喊了起來,他交了10元錢並和我們一起到第三家、第四家等,這樣一直延續下去,大部分人都從床上爬起來和我們一起往前去通知其他學生,當走到公安局副局長劉時震家時,已晚上4.30左右了,人也聚集有將近20人,我敲了敲劉副局長家的門,直聽屋裏哢嚓手槍上膛的聲音,劉副局長問:“誰”我趕緊側身站到牆後大聲說:“我是進才。”劉時震副局長說:“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我說:“劉副局長,你開開門,我有急事告訴你。” 劉時震副局長這時說“你等一下”,等了一會,劉副局長開了門一看,“啊,這麼多人。”我讓其他人在屋外等候,我就帶領治喪委員其他四人一起進了劉副局長家的屋,劉副局長說“你們坐下吧”,當我們坐下以後,他就問有什麼急事,我就把陳照奎老師的去世,以及我們開會研究的情況和到陳家溝報喪的情況向他講了一遍。劉副局長聽後說:“你們不要往前再通知人了,馬上就5點了,另外你們最好是再通知陳照奎老師的家人來,再作決定”,我們聽後覺得也有道理,就告辭了劉副局長,出了劉副局長家門,我說:“大家回去休息吧,明天傍晚我們在冉廣躍家的地方集合。”大家就都回去休息了。我們陳照奎老師治喪的委員領導小組又回到了冉廣躍的家,繼續開了會,決定第二天由陳瑜(小胖)去找陳小旺,大家邊準備邊等,初步定為11號火葬。這時天已快亮了。我就到賓館讓祝應龍跟我安排了一個房間去休息了一中午。8點晚上陳照奎老師治喪的委員領導小組繼續在冉廣躍家開會。這樣我們每天都在等陳家溝的陳照奎老師本家來人,等陳瑜去請他旺哥和其他人來,一直等到10號下午,還沒見任何人來,陳瑜也沒來,我們五人馬上決定,再去陳家溝,一定要在陳照奎老師的本家拉一個人回來,我找上魏京煥,又讓他找部車,並同時叫了史潮記、張喜堂陪同我一起前往陳家溝,這天又是晚上8點左右,我們到了陳家溝直接到陳小旺家,陳小旺不在家,陳小旺的哥哥陳永和在家,我說:“陳永和,小旺不在,你跟我們去趟焦作,你是老師的親侄子,明天,陳照奎老師要火葬,一定要有你們親人在跟前”。陳永和說:“這麼大的事我當不了家”,我說:“你只管去好了,你不敢當家,由我們治喪委員會當家”,就這樣,我們硬拉著陳永和上了車,到了焦作,又是10點左右了,我隨即到冉廣躍家,向治喪委員會領導小組作了彙報,大家聽後才松了一口氣。治喪委員領導最後決定11日早上10點30分在藝新影院門口集合到火葬場,給陳照奎老師開追悼會。11日早上10點30分,我們準時在藝新影院門口會齊。一同前往焦東火葬場,到了火葬場,服務員給我們打開了追悼會大廳,前來參加追悼人員除了治喪委員領導五人小組,還有23人,我們要每人都簽了到,並宣佈治喪委員會成立,接著就進行了開會,由我們治喪委員領導小組各自講話以及委員們的發言,開了一個多小時的會議,因火葬場停電,我們會議也被迫停止。火葬場的工作人員來通知我們,陳照奎老師的火葬改在12日下午。我隨即也向全體治喪委員會傳達了這個消息,並通知大家,12日早上10點30分繼續在藝新影院集合,11點追悼會準時開始,希望大家準時到,講完後大家就各自離去。

12日早10點30分,我們又準時在藝新影院門口集合。這時陳瑜回溫縣沒找到陳小旺,一緊張在陳小旺家病了幾天,身體剛有些好轉,偏巧也在這天早上從溫縣趕來。他就隨著大家一起到了火葬場,在追悼會大廳,為陳照奎老師開追悼會,下午1.30分,火葬場通知我準備火葬。我立即召集治喪委員會全體成員,赴火葬場向老師遺體告別。2:30分,火葬場小姐把陳老師骨灰送到追悼會場,當眾將陳老師的骨灰裝入骨灰盒。追悼會結束後,治喪委員會領導小組,又一起到冉廣躍家繼續開會,處理善後有關事情,經過治喪委員會領導小組研究,決定向全國陳照奎老師的生前好友及親屬和各地的學生發電,由張獻洲執筆起草電文,原文是這樣的。

先生:

我們懷著沉痛的心情向您告知:陳照奎先生于1981年5月2日中午因患高血壓腦溢血症經焦作礦務局第二醫院搶救無效於本月7日中午十一點四十分不幸逝世。

陳照奎先生治喪委員會由在焦作市生前徒弟組成,主要負責人有:程進才、祝應龍、冉廣躍、張獻洲、張希堂和委員二十三人組成。

有關陳先生的全部醫療安葬費已由本委員會自籌辦妥。

陳照奎先生的遺體於本月十二日下午火化,參加與陳老師遺體告別儀式的有治喪委員會全體成員以及陳老師的兒子陳瑜(小胖)、侄子陳永和。

陳老師的骨灰於當天下午由冉廣躍(治喪委員會負責人)、陳瑜、陳永和三人護送到溫縣陳溝村安放。

因我們對陳照奎先生生前好友瞭解不多,且通訊位址不詳,望相互傳告。

特此函告。

陳照奎治喪委員會

一九八一年五月十二日

通訊位址

河南焦作賓館 祝應龍收

電文起草後,經過大家通過,由祝應龍去郵局向全國發電。發往單位及個人的電文,有上海陳式太極拳協會會長萬文德,上海體委主任顧當綮,北京陳式太極拳協會會長馮志強和陳照奎老師的妹妹陳玉俠等人。幾天後,他們也都各自回電到焦作賓館。

陳照奎老師去世後,我們治喪委員會領導小組後來決定,每月逢五在一起開會,研究怎樣將陳照奎老師的陳式太極拳發揚光大。

這裏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故事。事情是陳照奎老師去世幾個月之後,一天冉廣躍到我家來找我,說:“陳照奎晚上老到他家鬧,鬧的他全家不能休息,”我問:“怎麼鬧法”他說:“陳照奎老師每晚都來問我要衣服”問我看怎麼辦,我說:“噢,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呀,好辦”,具體是這樣的:

陳照奎老師5月2日得病,他做的衣服還來不及取出就與世長辭了,我和陳照奎老師去全國教拳的計畫也從此落空。這裏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軼事,陳照奎老師的後事處理過之後,衣服才取出來。我們治喪領導小組成員冉廣躍是陳照奎老師的本家外甥,家有幾個男孩,我就讓冉廣躍把這幾套陳照奎老師做的新黃迪卡衣服拿去給他的孩子們穿。過了一段時間,冉廣躍去家裏找我說:“進才,陳照奎老師晚上老是到我家要衣服,鬧得我全家不能安生。”我說:“好辦,老師在世時聽我的,他走了還會聽我的,你放心好了。你去買8樣不同顏色的紙做成衣褲和鞋,另買一把香和一些紙錢,並準備一盆沙土,準備好以後,告訴我。” 冉廣躍準備好以後,一天晚上他把我叫到他家,到了晚上12點左右,我讓他把東西全部拿到他住的樓頂。我先在樓頂對著陳照奎去世的方向,在樓頂劃了一個十字,把裝滿沙土的盆放在十字中間,然後把香點著,叫冉廣躍把用8種顏色紙做的新衣、新褲、新鞋和一些紙錢放在前面。我說“陳照奎老師,你聽著我是進才,本來我們倆說好要去全國教拳的,結果你匆忙走了,也不管我了,你走時,沒來得及把新衣服穿上,是我讓冉廣躍拿去給他孩子們穿的,要怨就怨我吧,別再去找冉廣躍事了,你在世時最聽我的,你就再聽我一次吧,你看冉廣躍特別又給你做了8套新衣、新褲、新鞋,今天你收下,同時又給了一些零花錢,也一同收下。”我讓冉廣躍把紙錢和做的衣褲鞋一同用火點著,我們倆一同在樓頂又扣了三個頭。”此事就結束了。後來我問了問冉廣躍,他說:“以後陳照奎老師再也沒來鬧過”。

雖說陳照奎老師後對冉廣躍有一點不愉快的事發生,但並沒影響,我們治喪委員會領導小組每月5日的會議,經我們堅持不懈的努力,1983年,馮志強老師從北京來到陳家溝,住在陳家溝太極拳學校的宿舍裏,我聽說後,專程趕到陳家溝太極拳學校,找到馮志強老師,向他彙報了陳照奎老師在焦作教學期間,以及去世後的全部過程,馮志強老師聽後感動的流下了眼淚,拉著我的手說:“進才,以後我就是你的老師,”之後每年我都到北京去看望馮志強老師。到1985年的5月20日在我們陳照奎老師治喪委員會領導小組的推動下,成立了焦作市陳式太極拳研究會,會長是吳秀寶,名譽會長是馮志強,副會長和秘書長分別由我和治喪委員會其他四人擔任,吳秀寶是陳照奎老師早期在焦作的朋友和學生。

陳照奎老師的一生是短暫的,但他對陳式太極拳的貢獻卻是巨大的,他為陳式太極拳在國內和國際上的推廣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修訂於休士頓2003年10月15日星期三

程進才